【纪念于北辰诞辰100周年】我与于北辰校长的师生缘
人在一生中,有时会有许多“偶然”和巧合,我与于北辰先生的师生缘就是这样。
高中毕业那年,我刚好17岁,便意外地考上了内大。那时候,在中文系汉专59级里,我是年龄最小的;然而,虽好读书,却不求甚解,每有会意,便欣欣然有喜色而忘乎所以。因此,我也是班里最调皮的学生。
我记得,当时内大的“名誉校长”是乌兰夫。但乌兰夫并非挂名校长,每逢内大的重要事情,他都要亲自处理;每逢开学典礼、毕业典礼,他都准时到场,并做重要讲话。 我记得,新生的内大的其他领导那时也都很年轻,三位领导大都在四十八岁左右,“内大”显得也格外精神,富有活力。
那时,正值三年“自然灾害”时期,生活十分艰苦。伙食“瓜菜代”,许多人得了浮肿,学校生活显得十分单调,成“三点一线”。每天从寝室到教室、从教室到饭厅,再从饭厅到寝室。我因是内大的足球队队长,享受着粮食补助,每天能多得两块窝头。加之,深知上学不易,必先“劳其筋骨,饿其体肤,空乏其身”,才能学业有成。此时,我有幸与于北辰先生相识,结下难解的师生缘。
记得那是1960年下半学期开学不久。有一天,我和郭连根正坐在寝室里专心致志地做作业,突然,闻听有人敲门。我便随口应道:“请进!”屋外无音,稍停,又是一阵敲门声。这时,我便加大嗓门喊道:“进来!”屋外还是没有声息。这时,我想:门又不锁,一扭把手便可入内,为何来人三番两次光是敲门不进屋呢?莫非又是“113”的“诗人”许名扬来捣乱?于是便悄悄提着一杯清水跨上床梯,大喊一声:“进!”随着来人推开的门缝儿,我将一杯清水毫无保留地倾泄在他的头上!心里暗想:让你这“诗人”变成“湿人!”
“啊呀――于校长!”郭连根惊叫一声,马上拽下毛巾跑上前去给来人擦水。他连声解释:“我们还以为是外屋同学捣乱呢!”只见身穿短衣短裤的于校长,不住气地擦拭眼镜,清水顺着花白头发往下流。这时的我,吃惊地呆立在床梯上不知所措,手里仍举着那杯茶!不过,于校长对我还算客气,他只是临出门时说了一句:“简直是胡闹!”
我一动不动地仍然定在床梯上,像英国的高迪娃裸体绕行考文垂城一样,又羞又怕又伤心。自己心想:我将于校长浇了个落汤鸡,这下可戳下般拐了!
事实证明,我的担心是多余的。事过不久,于校长又一次来到我们115宿舍。他兴致勃勃地照直走到我身边,用手拍拍我的肩膀,亲切地问:“小伙子,敢于胡闹的学生,不一定是不好的学生。你在干什么?”“我在背诵李密的《陈情表》。”我轻声答道。“臣密言:臣以险衅,夙遭闵凶。生孩六月,慈父见背。行年四岁,舅夺母志。祖母刘,悯臣孤弱,躬亲抚养……”于校长竟能一口气将全文一字不落地背诵下来!他还说:“读书百遍,其义自见!”尤其是背诵“茕茕孑立,形影相吊”、“日薄西山,气息奄奄”、“人命危浅,朝不保夕”等词句时,他十分陶醉,表情严肃,双眼紧闭,声情并茂。似乎他是在陈述自己的家史一般,使我们深受感染。
我想于校长年近半百,还能将全文滚瓜烂熟地背下来,他的古文根底有多深啊!“弱冠”的我,怎能少壮不努力,老大徒伤悲呢!从此,我对古文和历史开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。我也与于校长结下了不解的师生缘。
(图为佟靖仁教授在纪念于北辰先生诞辰100周年座谈会上发言)